引言
儿子名气越大,伊万杰琳·兰德也就越发显得古怪。她受邀到东部地区迎接儿子林德伯格回国,却无视柯立芝总统及夫人同去的邀请,一个人悄悄地住进了巴尔的摩酒店。白宫官员不知道林德伯格夫人的个性,自然甚为震惊。国家大英雄回国前夜,却弄丢了他的母亲,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好在一篇报道透露了她的行踪,官员们得以派车把不情不愿的她接回华盛顿。这时候,柯立芝夫妇并未住在白宫。
3月份时,为方便对屋顶和三楼进行紧急维修,他们被请出了白宫——据说总统欣然从之,一点儿也不生气。他们住在所谓的“临时白宫”,那是地处15号杜邦环岛上的一处豪宅,借自《芝加哥论坛报》《纽约每日新闻报》所属报业家族的成员茜茜·帕特森。林德伯格夫人到来时还有另一位客人在场——“地精似的54岁小个子男人”德怀特·莫罗。
他的身影近来愈发频繁地出现在白宫。林德伯格夫人似乎很喜欢莫罗的陪伴,也很放松。这很好,因为再过两年他们的儿女就要结婚,两位长辈也将结成亲家了。身为J.P.摩根公司的银行家,莫罗此时简直富得难以想象。
莫罗在新泽西州恩格尔伍德的家里有32名仆人,而这栋房子基本只供周末短居。平日他们住在曼哈顿的一处超级公寓里。莫罗心不在焉的故事是《纽约客》“城中闲话”一类栏目津津乐道的话题。最常重复的故事是莫罗穿着衣服就爬进浴缸。还有一次,报道里说他在访客的光头上磕烟斗。
其实在上述事例中莫罗并非心不在焉,而是当时喝多了。他特别贪杯,不过他的思维极其敏锐,再多的酒也并未真正影响他的判断力。多年来他都是J.P.摩根公司最受信任的高级合伙人。耶鲁大学和芝加哥大学都希望莫罗担任他们的校长。莫罗和柯立芝早在阿默斯特学院上学时就是朋友了。在那个时代,认为卡尔文·柯立芝具有伟人气质的人并不多,莫罗就是其中之一。
年,莫罗成立了专门的委员会以帮助时任马萨诸塞州州长的柯立芝竞选总统。该次竞选中,共和党选择了更有个人魅力的沃伦·哈丁,但柯立芝能当选副总统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莫罗在幕后所做的努力。事实证明,柯立芝是个过河拆桥的人。哈丁去世后,柯立芝继任完成后3年的任期,人们普遍预期莫罗会被任命为国务卿或者财政部长,结果根本没有。
年前,柯立芝没有给莫罗安排任何匹配的职位-任命他做飞行理事会负责人给美国混乱的航空业带去秩序和纪律,也显得略微贬低了莫罗的身份。现在,总统邀请莫罗出任驻墨西哥大使——这项任命也很让人生疑,因为墨西哥正处在革命的阵痛中,有着强烈的反美意识。当时墨西哥土匪频出,经常杀害外国人,但莫罗还是接受了任命。
6月11日是林德伯格日,一大早就天气晴朗,热气腾腾的。“孟菲斯号”缓缓驶入华盛顿海军造船厂的停泊位,由4般游行各北、88架飞机和两架巨型飞船陪伴左右,还有众多的私人游艇。这些船只数量太多,驾驶马虎,为“孟菲斯号”的行进增添了有惊无险的各种小插曲。岸边洋溢着节日的喜庆气氛,乐队演奏欢快的曲调,一大群人带着幸福的期待耐心等候。
林德伯格夫人也在场,但叫许多人吃惊的是,她身边并无总统陪同。事实上,柯立芝总统不太适应航海环境。前不久,在汉普顿港群附近,他站在“五月花号”巡逻舰的舰桥上视察美军舰队,船根本没动,他却晕了船,还拒绝穿上海军制服——这违背了事先约定,触怒了海军。
他只在船上待了20分钟,以斜倚的姿势阴郁地朝舷窗外看了几眼,就算完成了视察,之后便下了船。所以,这一回林德伯格归来他决定在城里等候。林德伯格夫人被迎送上船,在船长舱里私下见了林德伯格,接着两人一起走上甲板。林德伯格身着蓝色西装,经过一星期的海上生活看起来精力充沛、精神焕发。群众因林德伯格的出现爆发出强烈的欢呼声,海军放出21响礼炮,
整个城市的工厂扬起汽笛,教堂鸣起钟声。在快活的喧嚣声中,电台播音员格雷厄姆·麦克纳米以沉着的语气解说着。麦克纳米自己也创造了历史,他的声音由新成立的美国全国广播公司经50家电台向全国传送。美国电话电报公司的千米的电话线缆首次贯通东西海岸,为全美人民提供广播服务。
据信,美国的每一台收音机此时都转向了这次现场广播。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谁像麦克纳米这样,一次性地向这么多人同时讲话。麦克纳米成为美国最受信赖的声音,这完全是意外事件。他跟林德伯格一样是明尼苏达州人,年轻时搬到了纽约,想在严肃和轻歌剧领域做歌手。
在年他顺着下百老汇大街散步时,路过了广播电台WEAF的办公室,他知道电台有时会播出歌唱独奏节目,就去问有没有试唱机会。电台经理塞缪尔·罗斯认为麦克纳米有着适合广播的完美嗓音:温暖、清晰。当场就聘请他介绍节目、播报新闻、偶尔还唱歌。那年秋天,WEAF获得了世界大赛中洋基队对抗巨人队的广播权——这是第一次广播世界大赛,吸引了海量听众。
很快,麦克纳米就成了全美最出名的播音员,不光播报世界大赛的比赛,也播报所有重要活动、会议——拳王争霸赛、政治会议、玫瑰碗的大学橄榄球赛事和林德伯格回国。从很多方面来看,华盛顿的“林德伯格日”为广播时代揭开了序幕。你需要有些想象力才能理解20世纪20年代时收音机是何等的新颖有趣,那简直是时代的奇迹。
在林德伯格越洋飞行的年代,美国人用在置办家具上的钱有1/3花在了收音机上。广播电台在各地如雨后春笋般成立。光是年这一年,美国广播电台的数量就从28家激增到家。似乎任何人都能办上一家电台。俄亥俄州新黎巴嫩的一家养殖场就有自己的电台。很多百货公司、银行、五金店、教堂、报纸、公共场所和学校也都自办电台。哪怕是大型电台制作的节目有时也会略显业余。
WHN在纽约的广播员诺曼·布罗肯希尔发现自己有漫长的节目空窗期要填却找不到更多话可说,于是宣布:“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现在为您带来纽约城里繁忙的都市之音。”然后把麦克风伸出窗外,现场拾音。不是所有人都为新技术着迷。许多人认为在空中飘荡的所有无形电波必定十分危险,有一种广为传播的看法是,鸟儿跌落在地上就是被无线电波袭击导致的。但整体来看,民众其乐融融。
据估计,那天有万听众为他的每一个字心醉神迷。但这些听众没看到的是,麦克纳米的脸颊上挂着喜悦的泪水。在岸上的欢迎队列里,有海军部长和陆军部长,以及海军军官方阵,理查德·伯德中校也身着耀眼的白色礼服在列。人们想知道伯德还打不打算飞往欧洲。不过,此时不是他和林德伯格进行讨论的好时机,因为林德伯格和他母亲被匆匆推搡进了一辆皮尔斯敞篷汽车上,骑兵要护送他们前往华盛顿纪念碑那里。
没有人知道那天华盛顿街道上站了多少人,但普遍看法是,首都从来没有过这么大规模的集会。车队前往国家广场途中,林德伯格偶尔向密不透风的人群挥挥手,但大多数时候是直瞪着。当他经过时道路两旁的许多人都哭了,作家兼探险家菲茨休·格林说:“哭的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在华盛顿纪念碑旁,人头的海洋覆盖了所有看得见的地方,小孩子们全站到了附近的树桠上,就像是圣诞树上装点的玩具。在华盛顿纪念碑脚下站着柯立芝总统和内阁所有成员,只有一个人缺了席,这唯一缺席的人是胡佛,他还陷在密西西比州的格尔夫波特,应付着密西西比河大洪水。
洪灾状况跟此前一样糟糕,但在这一刻,没有直接受到影响的人完全忘了这回事。即使胡佛不懈地努力宣传,也无法让它跟林德伯格一样出现在全国报纸的头版。等林德伯格终于来到演讲台,他向在场者点头致意,接受人群的欢呼。柯立芝总统发表了简短的欢迎致辞,并将飞行优异十字勋章别在了林德伯格的衣领上,做手势请他演说。
因为话筒的设置略低于自己的身高,林德伯格把身子往前倾了倾,表达了喜悦之情,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之后退了回去。一阵怪异的寂静随之而来,观礼的人群恍然大悟:大多数人在烈日下守候了几个钟头,却盼来了全美最沉默寡言的两个人,仪式就这么结束了。但随后,人群恢复了理智,迸发出狂热的掌声,“把手都拍麻了”。许多人这时也哭了。
结语
就这样,林德伯格开始了他作为公众人物的新生活。从现在起,他清醒着的每一刻都伴随着无尽无休的宴会、演讲和握手。在华盛顿的短短36小时里,新任的林德伯格上校会出席3场宴会,发表若干演讲,拜访沃尔特·医院的伤兵,为无名战士的墓敬献花圈,参观国会大厦。他所到之处,民众都夹道欢呼。这是过分赞美的生动展示,但跟他之后到纽约所碰到的情形相比,这只算得上是微不足道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