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王汉文
现在人吃年饭很简单,从腊月廿四就开始吃,也不论白天还是晚上,就象是完成一次任务似的,且大多数家庭不在自家办年饭,而是一家人到大酒店里去,举杯换盏,海吃海喝一小时,然后各自回家去玩手机、打麻将、看电视……聚首团圆的快乐与幸福就像超市里的商品打了折扣。而过去人吃年饭,从全家人齐心协力做准备工作,到除夕的晚上正式吃年饭,整个年饭的时间跨度至少在一周以上乃至半月。
不是说现在的年饭没有过去的好,而是说没有过去的年饭有意义。因为现在物质丰富了,吃喝穿都不成问题了。如果单从吃喝的物质层面上看,现在人每一天吃的都比过去的过年好,想吃什么都有。也就像一些老年人常常感叹的:现在的日子,天天都是过年!然而,从精神层面上讲,过去的过年似乎更值得回味一些,尤其是年饭!
那时物质匮乏,买什么东西都要凭票:粮票、油票、肉票、煤票、布票、豆腐票、糖果票,等等等等。这些票都是按户口、按人数、按月份发放的,量很少。如果平常都按月份花掉的话,过年就不够了,所以家家户户都会节省、积攒各种票据,等到过年的时候再痛痛快快地花出去,做一顿一年才可以吃一次的、让人无法忘怀的丰盛年饭。
过去的家庭孩子都多,但无论多少,大人都会给每一个孩子增添一套新衣,或新鞋,或新书包等。即使再困难的家庭,也会给孩子几毛钱或一两块钱的压岁钱,让孩子们自己去买烟花炮竹,然后与邻家的孩子们一起,在雪地里,在马路中间,燃放童年生活中一年一度的幸福与快乐。
我们家姊妹兄弟多,一到过年,父母便忙得不可开交。这时的父母,俨然是军队的指挥官,指挥谁干啥就干啥,没有一个说不的,就怕父母不给自己派任务。哪一个没有派上任务就哭,认为自己不受父母喜爱了。买煤炭的重活,兄弟几个一起上;买米买油,小的排队,大的扛回家;最关键的任务是买肉,要三更半夜去排队,好不容易排到跟前了肉却卖完了,第二天又要起得更早去排队;买盐打酱油的事,自然归六七岁的小弟,他一手拿着盐缸,一手拿着打满酱油的瓶子,边走边舔舐着瓶口溢出的酱油味,那份快乐,归他独享。
有一年过年,父亲给我两块钱和几份豆腐票让我去买豆腐,我兴高采烈的拿着竹篮子踩着厚厚的积雪去上窑菜市场排队。当我蹦蹦跳跳到达菜市场时,发现手上的钱和票不见了。我赶紧回头去找,但没有找到。我急哭了,我知道这是我们一家人过年不可缺少的豆制品!我害怕回家,躲在离家四五十米远的油铺湾凉棚角落里不敢出来。直到天黑,父亲在一个邻家孩子的引领下才将我找到。我以为父亲会打我,然而,他没有,并且解开他那件穿了十多年的粗棉布大衣,将我紧紧地拥进怀里,然后裹上大衣将我抱回家中。“缺一样东西没有关系,我们家吃的东西多着呢!”母亲也宽慰我。
大约从小年那一天开始,父母便开始炒蚕豆、花生,炸肉丸、鱼块,做鱼丸、藕夹……从开始做年饭的那一刻起,除了参加工作的哥哥姐姐之外,我们几个小兄弟几乎寸步不离的围在父母身边,准确的说是围在锅台的旁边。父母每做好一种食品,不是先放进盛具、碗盘里,而是先喂到我们这几个像嗷嗷待哺张大嘴巴的小鸟嘴里。
我们家的年饭都是在除夕的晚上七八点开始吃,吃年饭之前一定要烧一大盆取暖的火,一定要放鞭炮,然后关上大门才能动筷子,举酒杯。我们都围坐在桌子旁吃着母亲做出的各种美味,而母亲却依然在厨房里忙碌,并不停地给我们添加新菜。等所有的菜都做完了,父亲叫母亲上桌来吃,母亲便走过来夹几筷子菜吃了,然后又退到一旁,斜倚在门框上看着全家人快乐地吃喝。在我的印象中,母亲从未正式地和我们一起坐在桌子上吃过年饭,但她的心是快乐和幸福的!
由于之前在做菜的过程中我们几个小兄弟都馋过嘴了,所以吃不了一会儿就退下席来,跑到门外去燃放烟花与冲天炮。稍晚的时候,父亲、姐姐也退席了,最后就剩下大哥和两位姐夫在桌子上慢慢聊,慢慢吃,慢慢喝。但母亲依然不能闲下来,她要不时地加菜,热菜。因为那时兴守岁、守夜,我们年幼的熬不住都睡了,只有几个兄长们边喝酒、边守夜,一直守到大年初一的早晨六七点,他们打开大门燃放新年礼炮之后,年饭才能散席。
这样的年饭,才是真正的年饭!
年饭是一家人长久的期盼与守望。
(文中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王汉文,湖北黄石市人,字:墨香,号:八泉居士,笔名:江城子、天成等。30多年来,创作发表了大量的摄影、美术作品,其中有40余幅摄影、美术作品在全国性展览、比赛中获奖;发表各类文学作品百余万字,其中中篇纪实小说《战地生死缘》被全国多家报刊杂志刊登、转载,并在网上广为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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